□谢子清(重庆)
三声清澈如水的鸟鸣
从城市边缘游过来
它们并不急于上岸
婉转一次次推开波纹
回响比原音更锋利
轻易割破凌晨最后一丝薄雾
露出显而易见的抒情
“布谷、布谷、布谷”
多像是走在异乡街头
有人突然喊出你的乳名
割漆人
大巴山养育的纯正男子
笃信“靠山吃山”的人生哲学
尚未完全成年
即学会割漆的看家手艺
他们在森林里反复探访
仿佛在挑那枚软的柿子
选定某一棵漆树
就忘掉“本是同根生”的古训
把削尖的木楔子钉入树身
然后借梯而上
找到最致命的部位
漆刀锋芒毕露
割出一字排开的创口
漆叶折成手捧状
便于收集颗粒饱满的眼泪
直到哭干内心的汪洋
才允许漆树稍作喘息
但日子刚刚结痂
第二年又被剥开皮肉
或许生活有多硬
割漆人的心就有多狠
一块田荒着
一块田荒着
既没有勾勒水稻
也没有临摹玉米
更没有描写红苕和土豆
野草见缝插针
试图说出背后的故事
以及更多细节
比如,有一位父亲
迫于年龄步步紧逼
不得不缴械投降
比如,生活得理不饶人
有一位父亲的儿子
丢弃对大地说过的悄悄话
以建筑工、外卖员、滴滴司机
催生枝条和芽眼
努力在城市完成嫁接
比如,有一位父亲的孙子
可能不至于四体不勤
但早已五谷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