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8：渝周刊·龙水湖
□黄官品（云南）
冬天
随着最后那片枯黑的叶
从今年的额头哐啷一声掉下来
渐渐缩水的天空
像奶奶伸出的一只手掌
山峦蹲下，河流侧身挤进指缝间
城市猫在掌心
小巷幽深，链接家门前
光秃秃的树和雪地
捅开世间尘封的往事
储蓄心底的太阳，从纷纷扬扬的雪天
筛下一吨重的温暖和光芒
麻雀叽叽喳喳囫囵半块的叫声
塞进冻红的耳朵和裤袋底
饶恕并恋上一个冬天
将没过完的日子和剩下的梦
全部抱走
梅
霜降之后的日子
原野闪开身
小雪大雪操着正步来
江河往前跌了
山峦睡了
曾经喧哗的大地不说话了
纷争不息的万物枯萎躲藏起来
天空蹲下来
听蜡梅在小园的墙脚
独自燃着一盏盏灯火
悄然暖了
冬天冻红的耳朵和鼻子
冬至
叶们，再也站不稳脚根的坚守
死心塌地从高空跌落
树们，光秃秃站在半路上
执意伸直僵硬麻木的腰身和手指头
兜底，一幅皮包骨头的夜
城市赤水线，持续低洼回落
乡村河两岸，萧瑟见底
薄冰的风，一块块迎面飞来
贴紧天地的腹背，摩擦着欲破的脸面
并不敲锣打鼓，彩排好的大雪
万物蹲下，山峦退远
让出天宽地阔的场子
穿着棉衣的寒冬，草垛间的牛羊
窗台灯边的猫，灶膛下的狗
才看见出山的太阳，让爱你的人，矮小了
大雪
随着窗外一声没名没姓的喊叫时空白了
谎言
纷纷扬扬，从天而降
活着的感觉，从头坍塌脚底
门窗封起来
心堵起来
万物遁入空门
麻雀及其叫声，突然消失
茫茫雪中惶恐不安的人
躲猫猫的心，无处栖身
唯有低头闭目
慌乱中用力想着什么
紧紧握着笛卡尔的手
念叨“我思故我在”
以此活下来
这场不期而遇的埋没中
被冰冻起来的事物，蒙着脸
将所有的伤痛和死亡折叠起来
藏书一一样暂且锁起来
等我把春天喊回来
摇响算盘
被清算出来的雪
抖手抖脚，一笔勾销的感觉
生命和花果，松开笛卡尔的手
从幕后披红挂彩出来
乘坐一阵阵大风的船头
浩浩荡荡，敲锣打鼓
“我在故我思”潮水般涌回天地间
蜡梅心 吐露春天的腮红
天寒地冻处
万物赤裸私奔了
冰雪浇灌皮肤的痛
骨剌的寒风
铁锤的冰雪
光秃秃撕杀围剿在门口
池塘的鱼冰冻起来
公园大门胸前挂一把铁锁
菜市场空空荡荡
躲进冰雪里面的人
留半只眼，靠嘴取暖
死亡裹身的小院墙角
冰封梅枝的意念
沉默的脸
一点点暖意，探出枝头
慢慢燃起来
看见蜡梅心的人
目瞪口呆，嚯嚯的吼声
从这边传到那边
剌穿冬天的喉咙
吐露一朵一朵春天满脸的腮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