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秀英(重庆)
我和先生逛花鸟市场时,买回来一对珍珠鸟。
以前对珍珠鸟的印象,来自小学语文课本中作家冯骥才的文章《珍珠鸟》:“有一天,我伏案写作时,它居然落到我的肩上。我手中的笔不觉停了,生怕惊跑它。呆一会儿,扭头看,这小家伙竟趴在我的肩头睡着了,银灰色的眼睑盖住眸子,小红脚刚好给胸脯上长长的绒毛盖住。”文章中由信赖营造的美好境界让人动容。
先生选了一只白色的,一只灰色的。两只鸟的嘴唇都红得特别娇艳,不过只有灰珍珠尾巴上有珍珠似的圆圆的白点。家里没有冯骥才笔下那“一大盆异常茂盛的法国吊兰”,但也有花架,回家后,我们便把鸟笼挂在花架上,花架旁是一棵栽了多年的幸福树,可以给笼子遮荫。到了新环境,又由于它们本来是一种怕人的鸟,我一靠近鸟笼想好好地观察一番,它们便在笼子里到处飞逃,仓惶失措得让人怜惜。
没过几天,它们就适应多了,开始表现出天然的习性。白珍珠是只雌鸟,活泼好强,最喜欢活动和鸣叫,吃东西时也经常是它先飞上食盒。灰珍珠是只雄鸟,稳重谦逊,总是等小白吃了一会儿再凑上去。平常两只鸟儿紧挨着站在栖杠上,相依为命的样子。
因为是冬天,我们怕鸟儿们晚上冻着,一到晚上就把鸟笼提进由露台改造成的“漏雨斋”。这样放了一段时间后,出问题了。有一天早晨起来,我发现鸟笼不在原来的位置,倒在了地上。咦,昨晚刮大风了吗?再一细看,地上竟然到处散落有鸟毛。我大吃一惊,把鸟笼正过来,可怜的灰珍珠尾巴没有了,瑟瑟发抖。
原来,有猫从“漏雨斋”并不牢固的顶棚上钻下来,袭击了我们的鸟儿。白珍珠幸运地躲过了猫爪。遇上猫这样的庞然大敌,这两只鸟儿的心理阴影面积该有多大啊。我们对两只鸟儿感到很歉疚。
第二天晚上,我们把鸟笼挂回了花架,心想这么高,猫总够不着吧。睡到半夜,我突然被阳台上的声音惊醒。莫不是那只猫又来了吧?先生立即起床,果不其然,那只猫想借助花架的隔板跳上去,把花盆都打碎了。先生大为震怒,誓把野猫赶走。野猫被先生一吓,尖叫了一声就往阳台下跳,火速逃走了。
“我终于理解了什么叫‘起了歹猫心肠’。”我对先生说。
接下来,我们干脆就不给猫任何机会了——晚上把鸟笼放到了另一间小屋,罩上了布,把门关了起来。
过后一周,灰珍珠都不怎么吃东西,精神明显不济。我们担心它还有其他地方受伤了。但后来灰珍珠慢慢恢复了正常,而且尾巴上的羽毛居然又长出来了,同样有珍珠圆点。之前我一直担心它只能成为难看的秃尾巴鸟了。
白珍珠却在不久后死了。我以为是冷死的,因为那几天温度真的很低。但后来我上网无意间看到珍珠鸟会卡蛋时才恍然大悟,白珍珠可能是卡蛋死的。它屁股那里红通通的,像肿起来的样子。但我们没有经验,不明所以,把它的症状忽略了。
灰珍珠形单影只了。先生又去买了一只白色的雌鸟来跟它做伴。最开始两只鸟不熟,吃玩都不到一起,这样的相处困境竟然跟人类相似,不由有些唏嘘。
后来的这只白鸟我称为新小白。眼见两只鸟儿又亲密起来,新小白却在一个下午飞走了。我忘关鸟笼的门,新小白飞了出去,我想把它哄回来,它却接连后退,直至从阳台的玻璃窗飞到了阳台对面一棵树的浓荫之中,再也没飞回来。它和我之间终究还没建立信赖。见它如此渴望自由,我对先生说干脆把灰珍珠也放了,于是把鸟笼打开,灰珍珠却固守鸟笼,不为所动。先生说珍珠鸟飞出去很难生存,上网一查,果然如此,珍珠鸟在外不仅难以觅食,而且因体形弱小,麻雀会欺负它。想到小区里那些到处飞的肥滚滚的麻雀,又开始心疼起那只出走的新小白。
先生又买回来一只新新小白。这只新新小白不再是纯白,背上全是珍珠圆点,它倒像是只“社牛”,很快和灰珍珠熟络了起来。希望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之间也能建立信赖。但信赖如此珍贵且难得,我既期翼,又有些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