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8：龙水湖/大观
□蹇洪（重庆） 以前，大年三十一大早，就被父亲从被窝里叫了起来：“贴春联了！”一早贴春联，是我们家过年的习惯。
揉着睡眼惺忪的眼，拿着一叠春联和一把刷浆糊的小刷子，摇摇晃晃地跟在父亲身后。贴春联的活，其实父亲一个人也能完成，但父亲还是把一家子人都叫了起来。用现在的话来说，贴春联需要仪式感。我当时的理解是父亲想显摆他这一家之主的能耐，让一家人看他贴春联。
在大门口的中间，父亲站在一张木板凳上，撕去旧联后，拿起刷子，挥舞着手，对我们几个孩子问道，“晓得为啥子过年要贴春联吗？”在我们这些孩子心里，贴春联不过就是为了好过年，给过年装扮一下。除此之外，要让我们说出什么所以然，我们这些孩子还真是发懵的主。父亲见我们几个孩子一脸的懵圈相，弯腰用刷子在凳子的盆子里粘上浆糊，在门楣用力刷了一遍，拿起姐姐递上的横批，伸开两手，将横批扯得直直的，然后轻轻地抖了一下说，“你们要记住，大年三十贴春联，是我们千百年的传统，寓意除旧布新，来年五谷丰登，家家红红火火。”当时也并不知道父亲说的这些是否正确，我心里只知道贴春联是为了让人们感知过年的气息，这也不用谁教，凭的全是我去写春联时自己在现场的感受。我家的春联，是昨天下午写好的。确凿地说，是父亲给我五块钱，让我去商店买了两张大红纸和一瓶墨，拿到居委会去排队写的。居委会只是请人帮忙写，笔墨纸张还得自己出。给居民们写春联的是我们街上的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听排队的人说，家里贴上老先生写的春联能带来吉祥。能不能带来吉祥我不知道，但家家户户贴着的那些红彤彤的春联，确实带来了一种说不清的喜气。在阴冷的街面，突然看到门前一片红，怎么不触动人的思绪呢。老先生写的春联，有工工整整的一笔一画，也有一气呵成的龙飞凤舞。按照父亲的交代，我选的是一笔一画的春联。父亲说那叫一步一个脚印，同时也叫有板有眼。说实话，父亲对春联的讲究，并不是我关心的事情。我只是想，别人家都贴了红红的春联，我家也不能没有，这叫随大流，不能让人说闲话。这是我当时的真实想法。其次，我是想尽快贴完春联，好进行大年三十厨房里的油炸煮炒的烹饪节目。这才是我最为关心的节目。大年三十一早贴春联，在我那时看来，就是为大年三十吃团年饭揭开的序幕，这与父亲的想法完全是南辕北辙。要是父亲知道我当时的心思一点不在贴春联之上，而是为了吃中午那顿丰盛的团年饭，估计会数落我：“你这没出息的家伙。”这也怪不得我不争气，毕竟对于孩子，丰盛的大餐更有吸引力。
不过，看到散发着浓浓笔墨气味的大红春联贴上我家的大门，因这副春联的朗朗上口，我记住了我这副让人眼前一亮的春联：“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那副春联直到两年后我上了小学四年级，才知道是出自北宋大文豪王安石的七言绝句。由此，我喜欢上了唐诗宋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