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8:渝周刊·龙水湖总第660期 >2025-02-14编印

乡村变革史诗 沧桑人文新曲
——《大足漫记》多维叙事下的历史重构和艺术特色
刊发日期:2025-02-14 阅读次数: 作者:杜仁彬(江苏)  语音阅读:
  

□杜仁彬(江苏)

  在漫漫历史长河中,每座城市都有自己独特的故事和记忆,历史文化名城重庆更是蕴藏着无数值得被铭记、探索的篇章。在众多展现重庆风采的文学作品中,布谷夫的系列报告文学《大足漫记》(汇集成书出版时更名为《大足蝶变记》)是一部可遇不可求的佳作,无意中暗合中国作家协会“新时代山乡巨变创作计划”并率先实践、力拔头筹。抚着这部还散发着淡淡墨香的精品力作,既如获珍宝、爱不释手,又思绪万千、五味杂陈。作为从头至尾阅读初稿、了解创作全过程的第一读者,从宏观、中观和微观视角评价这部作品从何谈起呢?蛇年春节假期,我闭关修炼,潜心研读,方才作出总体评价。
  这部充分诗意表达的中国乡村变革史诗,以细腻的笔触描绘了重庆大足地区的历史变迁,在艺术表达上独树一帜,展现了深厚的时代精神与人文关怀。本文撷取部分篇章的描述,从诗化历史叙事、自然地理纪实、生态人文关怀、结构艺术与艺术表达等维度,探讨作品的艺术特色、文学价值与社会意义。
  一、大开大阖的地域性文学书写,昭示着地域文学史诗叙事的觉醒
  《大足漫记》以重庆大足区为舞台,以大足为书写对象,用各自独立又相互印证的36篇报告文学作品构建了一部跨越时空的“地方志诗学”。这部作品既非传统意义上的地理游记,也非单向的历史考据,而是以文学的生花妙笔勾勒出一幅融合自然景观、文化遗产、产业变迁与人性光辉的立体图景。作者虽冠名“漫记”,却以严谨的叙事逻辑和诗意的语言风格,将大足的山川风物、历史纵深与当代实践编织成一部充满张力的人文交响曲。布谷夫独特的文学视角观照,将地理空间转化为文化场域,以“纬线”与“经线”交织的叙事框架,构建出一幅兼具历史纵深与现实活力的地域图景。作品自2024年在《新渝报》连载以来,因其“诗化语境”与“史学严谨”的双重特质,被文学评论界视为拓展报告文学功能(美颜、纪史、资政、教育、探索)的“现象级”范本。
  在此,将《大足漫记》与中国最早的乡村调查与社会学人类学研究性质专著、费孝通先生的《江村经济》(《中国农民的生活》,江村即江苏原吴江县开弦弓村)进行简单类比。20世纪30年代,费先生对开弦弓村的家庭、教育、婚姻、财产与继承、父系母系亲属关系、户与村、职业分化、劳作日程等,进行了全方位的调查研究,在国际著名人类学家·马林诺夫斯基指导下撰写、修改完成一部划时代的社会学人类学调查著作,其社会影响、学术价值和历史作用非常大,已然成为经典学术著作。笔者认为,《大足漫记》虽然体裁、内容限定于报告文学范畴,但其内容描述的幅面与广度、丰度远超《江村经济》,其内容精准记述了大足镇街、行业包括历史沿革、地理变迁,鸟兽虫鱼与花卉树木等动植物、宗族宗谱与宗教信仰、风俗习惯、居民生活与消费、农工商贸、文化遗产遗存、新兴产业、技艺传承等方面,包罗万象;从另一角度讲,《大足漫记》更侧重于宏观叙事,深度与专业性非其体裁属性与追求,这方面自然不及《江村经济》。
  《大足漫记》体现了作家兼容并包的胸襟与大气磅礴的驾驭能力,所记述内容无所不包,颇具百科全书性。包括作家深沉的历史意识和对书写对象历史文化的高度赞赏,以及对以宝顶山为代表的“五山”佛像雕刻及其技术、五金产业及其技艺传承、嘉庆帝师刘天成等历史人物、饶国梁杨国良等革命烈士、物质性历史遗产与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厚爱与钟情,还有作家对各镇街风土民情、风俗习惯的灵活表现,更遑论作家对农商文旅、新兴工业、商贸服务等产业娴熟的记述。
  开篇之作《守护世界石窟艺术巅峰绝唱的千秋宝地》(宝顶镇),以考古学式的笔触还原石窟艺术的历史语境;第28篇《农文商旅连环画,石刻之乡风景汇》(文旅系统),将这一文化遗产转化为当代文旅融合的符号资本。“北山石刻经当地官吏、士庶、僧尼等相继营建,经五代十国至南宋绍兴末年,历时250年方具现存规模……成就大足石刻……凝聚了十几代人的智慧和艰辛!”此处以时间跨度的铺陈,凸显集体劳动的历史厚重感,呼应了鲁迅先生“史家之绝唱”的评价逻辑。
  二、诗化的历史纪实━从永昌寨到石刻文明的叙事纵深
  《大足漫记》的史学价值在于其“纪史工程”般的实践。作品以韦君靖修筑永昌寨为重要起点,追溯大足石刻近400年的凿刻历程,将大足地方史嵌入国家史的宏大框架。详述唐末将领韦君靖“城寨合一”的军事智慧,揭示了永昌寨“粮贮十年,兵屯数万”的布局如何成为大足石刻诞生的历史温床。这种叙事策略不仅复原了历史细节,更揭示了艺术与权力的共生关系。
  在琳琅满目的历史与现实记述中实现理论提升。作品暗合生态批评理论中的“地方感”(Sense of Place)概念,通过“濑溪河生态廊道”“观音岩村田园综合体”等案例,构建起人与自然的情感联结。布谷夫在“美颜工程”主题下,将生态保护提升为文明命题。例如,他称高坪镇为“天然的洗肺氧吧”,以环境质量隐喻现代人的精神救赎;又通过“跃进湖四季变换”的描写,将自然景观的动态美与工业化的挤压形成隐性对比。这种生态叙事不仅赞美自然,更隐含对发展模式的思辨。作为笔者相知相交近半个世纪老友的布谷夫更多地采用本人从事近40年的史志编写手法,让我感觉这更像一部史书志书,一部地情书,一部诗意化的大足乡村变革变迁史。
  写历史文化与非遗传承,追根溯源开枝散叶结繁花。以《大足石刻揭幕地,物阜民丰宝贝多》为标题的铁山镇文化底蕴深厚,非遗项目丰富,作者描述为:“尖山子石刻,成为渝西、川东地区最早的摩崖造像。242年后(892年),唐朝进入末期,北山石刻开凿;444年后(1094年),北宋末期,石门山石刻开凿;477年后(1127年),靖康之耻当年,北宋灭亡,南山石刻开凿;529年后(1179年),南宋中前期,人类历史上艺术成就最高、无愧巅峰绝唱、空前绝后的石窟寺杰作——宝顶山石刻,终于拉开长达大半个世纪的伟大创造工程,伴随了南宋王朝中后期的大部分岁月。”大气、霸气!信手拈来,自然贴切。
  对非遗的高度重视和不吝笔墨。从龙水篇的小标题“抚今追昔说非遗,赏心悦目品佳肴”来看,就足以证明这个特点。大足的非遗多达119项,龙水就有8项,其中重庆市级有龙水小五金锻打技艺、龙水泥塑、大足梅丝拳;大足区级有黎氏传统手工剪刀制作技艺、金忠手工小刀传统制作技艺、龙水佘胖子凉虾凉糕制作工艺和曹氏老茶传统文化等5项。描写剪刀制作“炉火熊熊叮当响,家家户户打铁忙。”
  三、英雄叙事与集体记忆的重新编码,折射出作家深沉的历史意识
  布谷夫在红色文化书写中(第32、33篇),突破传统英模形象塑造的程式化窠臼。第33章《特等功臣满腔报国志,孤胆英雄捐躯上甘岭》采用微观史视角,通过杨国良烈士家书的细节再现个体生命的炽烈;第32章《中国饶氏兄妹,满门忠烈谱系》则以家族叙事重构集体记忆,将革命史诗转化为血脉传承的人性故事。这种“去纪念碑化”的书写,使英雄叙事从意识形态符号回归鲜活的生命经验。
  正气浩然的英雄豪杰与历史名人叙事。作家从“黄花岗七十二烈士”之一饶国梁写到抗日战争中的巾帼英雄饶国模(两人为亲兄妹),再写到抗美援朝上甘岭战役中的“王成式英雄”杨国良。前者引用伟大领袖毛泽东的诗句“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开篇。饶国梁慷慨就义前,作者引用“戊戌六君子”之首谭嗣同气吞山河、舍生取义的诗句“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足以说明作家富有英雄情结。他说“总是禁不住饱含热泪……”,不难想见,布谷夫崇敬英雄的情感已进入顶礼膜拜、潸然泪下的境界。
  在饶氏兄妹篇中,作家对曲折惨痛的中国近古史近代史作了简要回溯,描画了辛亥英杰饶国梁产生的时代背景,重点讲述老二国梁、老三国模(邓小平称赞她是“革命的妈妈”)兄妹俩舍生忘死、为国家民族奉献牺牲惊天地泣鬼神的革命壮举。饶国梁“矢志振兴中华,足迹踏遍神州”“筹备起义奔波疾,担当大任杀头险”“敢死队员不畏死,冲锋陷阵勇无敌”,在辛亥革命前的广州起义中英勇就义。饶国模是“女权运动践行者,实业救国弄潮儿”,“救亡图存掀浪潮,赤色家庭急先锋”“红岩精神创立地,大爱无疆革命娘”,用15000字讲述了她为中华民族解放、中国民主革命无私奉献的光辉一生。
  在杨国良烈士篇中,作家深情地回述了“抗美援朝与五次战役之剪影”。布谷夫作为仍活跃于创作一线、勤奋丰产的浪漫主义作家,在这个拜英雄主义情结与反英雄思潮盛行相碰撞激荡的时代,仍葆有浓稠得化不开的英雄情结的作家已不多见,想必这是布谷夫与笔者一生交好、惺惺相惜的重要缘由吧。“一粒米的故事”讲述了伟大的农业科学家袁隆平“昔日布衣农学子,来年人类稻谷神”。62岁的“慈善明星”罗富朝累计爱心捐款达988.8万元,把爱洒向民生、教育、公益和文化诸多领域……”。“植物染传奇传承,三西施生财生香”,描写了“织染西施”刘萍等三位美丽的创业女性。这样的书写比比皆是,给人的感觉像是咏叹调,丝毫不觉累赘。
  四、彰显时代精神与人文关怀,乡土中国裂变与重生的现代性反思
  今天的现实就是明天的历史。《大足漫记》以大足为样本全景式描述中国乡村的改革发展、产业兴衰和社会变迁,可以成为后人研究中国农村变迁的活化石和教材。这部作品能在众多文学作品中脱颖而出,关键在于其独特地表现时代精神和人文关怀,因此不仅仅是一部记录大足地区历史的报告文学集,更是一部彰显时代精神与人文关怀的文学佳作。作家通过对历史的深情回望与艺术的创新表达,成功地将大足乃至重庆的历史文化、风土人情以及居民的精神风貌呈现在读者面前。《九百载书院飘墨香,九龟山风景如画廊》的龙石镇,“龙石得名有来头,青山书院藏珍闻”,这里有闻名遐迩红豆林、金丝楠木林,吟诵起唐代诗佛王维的诗句“红豆生南国……此物最相思”,讲述了嘉庆帝师刘天成和有900多年历史的青山书院的那些故事。
  描绘乡村改革与变革,《大足漫记》具有一般报告文学难以企及的深度与广大。乡村变革是从清末民初以来中国社会改革发展的一个老话题,无数的前辈为此进行了不懈的探索。拾万镇的“‘五合一’改革试点,小荷才露尖尖角”,综合改革指全域土地综合整治、高标准农田改造、农村宅基地腾退、农村土地承包权确权定股保利益、深化农村集体经营性建设用地入市。全域土地整治推动有力、高标准农田改造提质增效,让土地“醒”过来、房子“活”起来,宅基地腾退稳步推进,积极稳妥推进土地入市的显著成效。这“五个一”改革特色被概括为“四个度”:实施改革有“力度”,产业富民有“厚度”,环境提升有“靓度”,乡村治理有“温度”。《红岩情缘初始地,资源整合实验田》的国梁镇,从标题就一目了然,用40%的篇幅详述了“纯农业镇寻机突围,改革求变发展壮大”,对农业农村“三变”改革的历史缘由、现实需要、政策依据、方法措施、显著成效和全国影响等,从经济学、历史学的角度进行了精彩的文学表达。换句话说,这项被誉为“国梁经验”的乡村改革,中国的绝大多数农业镇可随时借鉴、为我所用!难怪全国供销总社主办的《中华合作时报》以《依托基层社,探索强村富民新道路》为题进行了深度报道。《智造之城横空出世,城乡融合初领风骚》的万古镇,作者用“以工哺农有底气,城乡融合共发展”为小标题,照样大书猛书,“山乡巨变”新景如画......其他镇街在推进招商引资、产业发展方面的政策措施何尝不带有改革与革命性质,涉及投融资体制改革、营商环境改革、科技体制改革、政务服务与行政审批服务改革等,改革浸润着各镇街、系统的各行各业与整部作品的笔墨文句。
  通篇透视乡村振兴的历程和痕迹。《大足漫记》在乡村振兴的宏大叙事下,为读者和研究者提供了独特的观察视角。第4篇《山乡强产业,农家焕新颜》(高升镇)与第24篇《圆“禾下乘凉”大梦,结乡土改革福果》形成互文:前者以产业经济学视角剖析农业合作社的实践,后者以袁隆平“禾下乘凉梦”为精神图腾,追问乡土社会的价值重构。这种双重叙事既避免了田园牧歌式的怀旧,也超越了发展主义的功利话语。
  通过乡村振兴推进乡村变革是永恒的主题。雍溪“乡村振兴示范镇,乘势而上变花都”,文中说花卉产业是全球发展最快、最稳定的朝阳产业和黄金产业,天华百卉园、天子花卉、蔓町园艺等45家业主落户……生产区外建有花园中心、魔纹花园、新品展示园、篱笆小筑、童梦园、花境园、乡村花园、派对花园等主题花园……这里既有客观自然的陈述,也有情感浓郁的描写。言及五色梅花朵多且花色艳丽多彩,同一株上能开出多种不同颜色的花朵;孔雀草是花坛花的代表,生长快,生命力强……秋末初冬,橙香橘黄,霜晴冻叶,正是雍溪金丝皇菊盛开的季节。作者用说明兼具描写的优美文字,让读者在增长知识的同时获得美的享受。这一切不正是乡村振兴最新成果和乡村变革的体现和艺术化表达吗?
  不吝笔墨书写乡村产业的发展历程和辉煌。龙水镇是“西部五金产业之都,现代科技生态新城”,写到龙水形成日用、工具、建筑、农机、家居5类特色支柱五金产业,拥有12个门类、320多个品种、1万多个花色产品,是西部最大最强的五金生产基地、产品集散地。龙水镇产业集群、工业经济持续壮大,安置5.22万人在机械制造、家居木业生产、餐饮娱乐、仓储物流、快递配送、电商直播等岗位就业。对亚星新重庆重工公司、重庆合心智能装备公司等12家规模企业也用了一定笔墨记述。这个镇线下线上齐头并进,商业贸易开启新局。龙水坐拥西部最大的五金专业市场等8个专业市场。铁山镇的中药产业与黑山羊、稻虾养殖等现代农业,“中药材遍地花漫香,中医药主题文化园”,黑山羊住电梯楼房,稻虾与海虾成邻居。拾万镇,五彩田园是主场。万古镇“十年卧薪尝胆,十年奋斗攻坚,十年飞速发展,十年浴火重生,十年华丽蝶变,沧海桑田,城镇、乡村面貌日新月异,十年前的老旧小镇,如今街道纵横、高楼林立,公路网四通八达,现代化厂房、车间里灯火通明,工人、机器人来回穿梭,满载原辅料或制成品的车辆川流不息……一座活力四射的不夜城,在古老的大地上拔地而起、熠熠生辉!”双路街道“有容乃大聚宝盆,门类多样工业城”,工业结构为“电子信息产业+资源再生利用产业+饲料工业”,还是宜业宜居的美丽小城。金山场镇的产业则是“坡上佛手花,平坝稻鱼虾”。作品对产业历史与发展盛况的记述与描绘比比皆是,不胜枚举。
  对现代性的矛盾保持着清醒的警惕。第23篇(万古镇)在礼赞工业升级的同时,借“横空出世”一词暗示技术革命的颠覆性力量。第19篇《帝师故乡耕作忙,石刻文创薪火传》(三驱镇)则通过“耕作”与“文创”的并置,隐喻传统文化在消费主义浪潮中的适应性进化。第8篇《物华天宝看珠溪,鱼米之乡小江南》是唯一从标题中就知晓所描述地域的篇章,以“现代工业的星火开始点燃”为小标题,为传统农业强镇珠溪“现代工业已经起步,市场主体多元活跃,产业发展稳中向好”“无论是农业的繁花,还是工业的火种”而欢呼雀跃。这种辩证思考,使作品获得超越地域限定的思想升华。
  五、从自然地理到生态关怀,自然书写中的当下文明反思
  浓墨重彩叙写地理变迁与自然资源。拾万镇地下矿藏资源富集,已探明有煤炭、石英砂、陶瓷黏土、石灰石等,年产石英砂10万吨以上。生物资源丰富,植物有125科364种、动物有35科67种,森林覆盖率55.5%;桫椤园、香樟古柏林和白云寨森林公园尚为处女地。引用曹操的《蒿里行》诗句“……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阐明百姓安居乐业的极端重要性。古龙镇“地球上的锶矿主要分布在中国、俄罗斯、巴西等国家,目前已探明储量约1.08亿吨。中国储量6060万吨,占全球总储量的56.11%……古龙境内已探明锶矿总储量达3807万吨,资源丰富且品位高,属全球最大锶矿床,占总储量的34.3%,占国内储量的61.13%。”
  从“地方”到“空间”的符号生产。列斐伏尔曾指出,空间是社会的产物。《大足漫记》的深层价值,在于其通过文学书写参与对大足文化空间的符号建构。第10篇《山水新城古韵长,生态宜居海棠香》(棠香街道)中,“海棠香”这一意象被赋予多重韵味:既是昌州古城的植物图腾,也是新城规划中的生态理念,更是市民情感认同的文化密码。作者以此证明:地方性并非固化的地理标签,而是持续生成的符号实践。
  空间生产的动态性在产业叙事中尤为显著。第25篇《忠臣故里火龙之乡,特色产业蚕桑称王》(中敖镇)将火龙舞非遗与蚕桑科技园并置,传统技艺的仪式感与现代产业的效率逻辑形成戏剧性对照;第26篇《现代职教培养工匠,突出工业打造高地》(通桥街道)则揭示了职业教育如何将地方文化基因(如石刻匠人精神)转化为产业工人技能的逻辑。这种书写策略,实际上完成以从“地理大足”到“文化大足”再到“产业大足”的意义跃迁。
  六、经纬交织的结构艺术实验,将成为报告文学创作范例
  《大足漫记》的篇章设计体现鲜明的结构意识。从内容建构样式、折叠变奏结构、叙事结构模式和句式创新范式四个方面充分体现出来。
  “镇街—行业”的内容建构样式。全书以镇街为“纬”、行业为“经”,织成网格化叙事网络。例如,《渝西大地璀璨“龙珠”,成渝之心形塑原点》(龙滩子街道)以“一山、一水、一城、一问”的“四个一”框架统摄龙滩子街道;而《守护世界石窟艺术巅峰绝唱的千秋宝地》,则采用“向导—导游—解说员—推介人”的递进视角,实现空间与知识的双重导览。
  “时空—主题”的折叠变奏结构。《大足漫记》充分体现叙事结构的多维性,其章节标题便构成一部微型的地方百科全书,从“守护世界石窟艺术巅峰绝唱的千秋宝地”到“智造之城横空出世”,从《田园风光伴钟声,千岁佛仙赞盛世》(石马镇)到《古老驿站焕生机,工业大镇谱新曲》(邮亭镇),作者通过30多组主题词完成对地方叙事的时空折叠:纵向的历史纵深与横向的当代实践形成双重坐标轴,而每一篇章则成为坐标网格中的文化切片。以大足石刻为核心意象,作者展开“守护—传承—创新”的三重叙事。这种时间轴上的主题变奏暗合本雅明所谓“历史的天使”在废墟中重构记忆的寓言。
  “对比—呼吁”的叙事结构模式。在描述玉龙镇时,先铺陈“湖光山色赛西湖”的视觉盛宴,再转向“不辞长作玉龙人”的现代化进程,颇具暗示生态保护与经济发展的密切关系的张力。这种二元对立既强化了主题,又简化了复杂的现实矛盾。
  “对称—灵活”的句式创新范式。这一点在标题设计的对称性与灵活性上显得尤为突出。如《香甜边城,林产宝盆》(高坪镇)、《世界锶都,贡茶原乡》(古龙镇),这种“标题即摘要”的创作手法,既符合报刊连载的阅读习惯,也强化了文本的记忆点;以对仗句式提炼地域特色,兼具信息密度与审美节奏。
  七、报告文学功能的拓展,充分彰显地域书写的范式价值
  从文化自觉到文化自信的升华。作品通过对石刻文化、农耕文明、工业转型的多维呈现,构建了地域文化自信的叙事基石。其文学价值在于其突破了传统报告文学的“事件中心主义”,转向“文化地理学”的叙事范式。它既是对大足的全景式扫描,也是对中国城镇化进程中“乡愁”命题的诗意回应。布谷夫通过“史学考证、生态反思、结构实验”三重路径,将地方性知识升华为普世性的人文关怀,为报告文学提供了非虚构写作与文化研究融合的新可能。
  从文学表达跨界到诗性隐喻,充分彰显报告文学体裁的张力。《大足漫记》在纪实性与文学性之间实现微妙的平衡。作者善用意象叠加与隐喻转译,将地方经验升华为文化符号。如第6篇《湖光山色赛西湖,唯美小镇透赤红》(玉龙镇)中,“赤红”既是龙水湖晚霞的实景描摹,亦暗喻大足五金产业的淬火精神,更是“烈火金刚”八烈士的精神写照。再如第12篇《红绿白黑关不住,高粱小镇弥乡愁》(回龙镇)以色彩符号解码地方物产(红高粱、绿秋葵、黑山羊、白乌鱼),构建起一套可感知的乡愁语法。
  从地方志、口述史到抒情散文,将文体创新实验熔于一炉的成功范例。《大足漫记》以“文学化地方志”的形态,拓展了报告文学的边界,呼应了世界著名作家巴尔扎克“作家是时代记录者”的使命。如第16篇《三百载书院飘墨香,九龟山风景如画廊》以书院碑刻为引,穿插乡贤访谈与山水写生,使历史文献的冷峻与民间记忆的温度交织共生。这种“跨文体写作”不仅拓展了报告文学的边界,更暗含对“何谓真实”的哲学追问——正如第22篇《米香菜鲜桃花林,梅红竹绿武术乡》(宝兴镇)中,通过村民对“武术之乡”传说的不同版本叙述,揭示地方记忆的流动性本质。
  八、充满激情的诗化叙事,演奏自然与人文的抒情交响
  布谷夫的笔触充满“赤子情怀”,他将大足的山水风物转化为诗意符号及其系统。巴岳山“莺歌蝶舞云水间,薄雾袅袅山生烟”,寥寥数语,以拟人化手法赋予自然以灵动的生命感。这种抒情性不仅限于自然景观,更延伸至人文肌理。描述季家镇“一路花草葱茏,乔木森森,果树成林,鸡鸣犬吠,鹅鸭在塘中游弋”,通过视听结合的感官叙事,将乡村生活的恬静与丰饶浓缩为田园牧歌的意象。
  历史叙事:穿越时空的深情回望。《大足漫记》之所以引人入胜,首先在于其对大足地区历史脉络的精准把握与深情回望。作者并未局限于单一的时间节点或事件,而是将视野放宽至整个地区的历史长河之中,通过多个章节的串联,构建出一幅幅生动鲜活的历史画卷。从古代石刻艺术的辉煌,到近现代革命斗争的烽火,再到当代社会变迁的缩影,每个篇章都如同一颗璀璨的明珠,串联起大足乃至渝西地区的历史脉络。在叙述历史时并未简单地罗列事实或堆砌数据,而是巧妙地融入个人情感与人文关怀,使得历史不再是冷冰冰的文字记载,而是充满了温度与色彩的故事。这种情感化的叙事方式,让读者在阅读的过程中,仿佛穿越时空,与那些历史人物产生共鸣,从而更加深刻地理解大足乃至重庆的历史与文化。
  篇章之间的互文性更凸显叙事的交响特征。如第9篇《千年昌州府,千年大足城》(龙岗街道)与第17篇《蕞尔小城肚量大,嘉树绿荫工业风》(双路街道)形成历史与现实的对话:前者以典籍考据还原古代城邦的建制荣光,后者则以工业园区的绿荫隐喻现代城市的生态智慧。这种叙事策略既解构了线性史观的单一性,也重构了地方文化的复调特质。作家放声讴歌自然与美景美食,“大自然是大地最伟大的画师,用山堆阜叠、溪交水横勾勒出美丽的山水”“浅丘如碧玉,水库如明珠,流淌出一幅水色清明,山色凝重的丹青图画。清晨,这里在烟霭朦胧中醒来,宛如水墨。晚霞里,夕照为田园镀上金色,又如线雕。一切有形的、无形的美在时光中描绘与渲染。今日铁山,得益于大自然的山水妙染,也是人文沉淀的历史长卷,是一代又一代铁山人在这片土地上以实物或风景为对象,描绘出的千年画卷。”龙水的乡村田园“多彩田园,瓜甜果香;稻香渔歌,六畜兴旺。”“三月花香十里飘,六月李熟漫山红。”语言优美,韵味十足。龙水还有陈板鸭制作技术、曹氏老茶传统技艺等,“室内有冬菜,入户闻其香”。描述得简直要让读者馋涎欲滴、直掉口水。
  诗意叙事的艺术性体现古典美学与现代审美的交构。布谷夫借鉴了中国传统文学情景交融的技法,如“石坛夜月、海棠香国”等大足古八景的再现,既是对地方志的文学化转译,也是对古典美学意境的现代化重构。其语言风格行云流水,兼具散文的细腻与诗歌的凝练,例如对龙水湖的刻画“水光潋滟,如春江渔火,如透亮明镜”,通过多重比喻形成视觉与情感的叠加效应。
  独特的批判性视角。布谷夫采用史学方法论批判,田野调查与文献互证结合的方法,如考证大足石刻起源时间为公元650年(唐永徽元年,即唐高宗登基改元第一年),纠正了“唐末说”“南宋说”的普遍误读。这种严谨性提升了文本的学术价值。
  九、创新与传统有机融合,谋篇布局的超强能力和语言艺术非凡的创造力、独特性
  布谷夫谦称“杂家”,似也合理。40年如一日,他就是一名苦行僧。作为80年代的经济学学士,研究生课程读的国际经济法,30岁以前发表了六七十篇财经论文,屡屡获奖,而立之年创建财政信息学科、出版理论专著《财政信息学》并获3个省部级奖,理论素养自然出类拔萃;在大机关长期从事文字工作,遣词造句精益求精;阴差阳错成为一代作家,发表(出版)文学作品逾500万字,体裁涵盖小说(其中长篇小说8部)、诗歌、散文、报告文学和评论等主要门类,被誉为“重炮手”“全能作家”。其把控、布局结构的高强能力,驾驭语言的炉火纯青,卓尔不群。
  正如哥伦布把鸡蛋竖立起来一样,看似简单,创意难觅。通览《大足漫记》,姹紫嫣红、芬芳各异。全书既保持大足全域的高度连贯性、一致性,又保持每个篇章内容的非重复性即每个书写对象的清晰辨识度,令人叹服!如相邻的农业镇季家、铁山、高升各自风情万种,工业强镇龙水、邮亭、万古每每棱角分明,千百年“一屋两头坐”的连体兄弟龙岗、棠香也秦风晋雨。可以说,每个镇街、系统都个性鲜明、特色突出、精彩纷呈,总会令人眼睛一亮。作为每周一期的“急就章”,实属不易。这既考验作家的内功,必须具备独特的眼界、视角和目光的穿透力、发现力和理解力、诠释力、表达力,还必须具备超强的爆发力、忍耐力,布谷夫的白发在2024年陡然增加大半,算是他获得的勋章。
  不管何种文体,为什么很多文章给人“扯南山盖北海”之感,不知所云,不得要领?关键就是内在逻辑混乱。这是个大话题,包括科学逻辑、历史逻辑、社会逻辑、心理逻辑和海量知识、信息等等。一旦逻辑理顺或通畅了,就剩下简单的文字组合、遣词造句,可以迎刃而解。《大足漫记》不管是观整体还是察个体,娓娓道来,不露痕迹,海阔天空,浑然天成,这就是“无技巧”!这是成熟作家的重要标志,也是作家与写手、文字匠的分水岭。当然,文学创作的技能、经验也异常重要,在此不表。
  成熟作家的文字语言具有个性化的、独特的气味、色彩、韵律和文字建筑风格,因此才具有张力和表达力。布谷夫文字语言的显著特色是“鲜活”与“工稳”的融合,优美贴切,行云流水,酣畅淋漓,韵味无穷,带给读者超爽的艺术审美享受。正如一位统率千军万马的大将军,文字就是他训练有素、攻城拔寨的优秀士兵,占领一座座城堡,攀登一座座奇峰。这种语言风格即使在报告文学这种“非虚构创作”、相当限制作者语言能动性发挥的《大足漫记》中,也难掩其特点和才能的展露。
  艺术表达非凡的创造力与独特性。作者巧妙地运用报告文学体裁,将小说的想象力、散文的抒情性、诗歌的审美力与新闻报道的真实性融为一体,形成一种新的艺术风格,既保留了报告文学的纪实性,又赋予作品更加丰富的文学性和审美价值。作家在语言运用上也颇费心思,无论是描绘自然景观的细腻描绘,还是刻画人物形象的传神勾勒,都展现出极高的语言驾驭能力。尤其是对于那些具有地方特色的方言俚语的运用,不仅增强了作品的地域色彩,也使得人物形象更加鲜活立体。这种语言上的创新与传统的完美融合,使得《大足漫记》在艺术表达上达到一个新的高度。
  作品表现虚实相兼事物高超的语言艺术,证明作者是运用语言的高手。作家放歌自然,讴歌美景美食,描绘美景美食,他说“大自然是大地最伟大的画师,用山堆阜叠、溪交水横勾勒出美丽的山水。”说明他对自然是如此的热爱,具有深沉的“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相处”理念。如对铁山的描绘,浅丘如碧玉,水库如明珠,流淌出一幅水色清明,山色凝重的丹青图画。清晨,这里在烟霭朦胧中醒来,宛如水墨。晚霞里,夕照为田园镀上金色,又如线雕。一切有形的、无形的美在时光中描绘与渲染。
  结语:美中不足亦存在,仍堪称方法的地域性写作
  这部作品有许多特色和优点,但仍存在一定的局限性和不足。对“绿水青山即金山银山”仍停留在单一诠释,对生态经济实践路径的探讨尚不够深入,稍显理想化。部分章节(如对“千年昌州府”的追溯)因较为依赖地方志而缺乏多元史观,未能充分呈现历史的多面性。部分篇章存在因追求形式工整而牺牲内容深度的现象,尽管诗化语言增强了文本的感染力,但过度的抒情一定程度上弱化了报告文学的纪实性。如“把生活过成诗,把岁月织成歌”式的表述,虽渲染了理想化的乡村图景,却可能遮蔽现代化进程中乡村衰退的真实困境。如《红绿白黑关不住,高粱小镇弥乡愁》的标题虽具诗意,但文中对“红绿白黑”四色象征的阐释流于表面,未能深入挖掘文化符号的深层意涵。如何在诗性与真实性之间保持平衡,是布谷夫在今后创作中值得提起注意和突破的课题。
  综上所述,《大足漫记》以独特的历史现实交融的叙事与亮点多多、特色鲜明的艺术表达,成功地展现了大足地区的独特魅力与时代精神,既是一部值得反复品读的地域文学杰作,又是一部承载着深厚文化底蕴与时代使命的文学佳作,还是一场关于“如何书写中国”的叙事实验。
  因为《大足漫记》的影响,一些地区向布谷夫发出了“复制”邀请。布谷夫对四川省凉山彝族自治州心有所属,那里独特的自然风光和风土人情是他童年时期的第一杯文学乳汁。在下辖16县1市(西昌)的大凉山上,相信布谷夫会写得风生水起,让读者惊喜不断、拍案叫绝。
  《大足漫记》的成功经验启示我们:真正的报告文学既是现实的镜子,也是未来的透镜。其最大的意义在于示范了一种地方书写的范式转型:既非猎奇式的第三者凝视,亦非自恋式的本土主义宣言,而是通过文学“炼金术”,将地方经验转化为具有普遍意义的文化镜像。正如第14篇《大足石刻揭幕地,物阜民丰宝贝多》暗示的:当“物阜民丰”不再是经济学指标,而是文明延续的见证,地方写作便获得通向永恒的密码。布谷夫以笔为凿,在大足的石刻崖壁上镌刻下属于这个时代的叙事浮雕,大足在这部作品中既是具体的物理空间,更是解读中国现代化进程的隐喻文本——千秋石窟的缕缕佛光、五金之都的红红淬火、职教课堂的机床声声、高粱地里的浓浓乡愁,共同构成一个民族在传统与现代性张力中寻找自我定位的精神图谱。
  《大足漫记》的创作、出版与传播,不仅为重庆乃至全国的读者提供了一个了解大足历史文化的窗口,更为推动地域经济社会发展和助力乡村文化传承发展、增强文化自信作出了积极贡献。《新渝报》的连载形式与数字传播,使作品成为媒体融合时代“文学大众化”的成功案例。我们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大足漫记》在《新渝报》等媒体的广泛报道与推荐下影响力不断扩大,将成为连接过去与未来、传统与现代的桥梁,为传承与发展中华文化发挥独特的价值,增添更多的动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