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8：渝周刊·龙水湖
□雁歌（四川）
水之上，升起一种刺骨的柔情，
从所有的源头，堤岸，
发出坚硬而切肤的寒光。
蜷缩的空气，如伞状高悬成冰山雪莲，
击倒所有深藏蛰伏的黑夜，
以及夜暮下贪婪而冻伤的魂灵。
眼睛的微芒，从无数渊薮中冉冉升起，
飘浮出雪的欲望。
圣洁天宇下，一棵树放下所有重负和欲念，
绿叶与蜂蝶，昔日高昂的誓言与承诺，
都以裸露的姿势，在冬天的枝头开花。
面对洁白的容颜，我们很容易想起
一些遗失的主题，很容易被一些
错过季节的往事所击伤。比如想起雪人，
以及雪人之外那些分娩的女性，拒绝产房。
啼哭如花瓣风中撒落，生命似果实枝条颤抖。
是的。在冬天开花的树没有陪伴的歌声，
亦如初生的婴儿远离父亲。此时，
寂寞的风景是冻僵的眼神，
流浪的心情，最楚楚动人。
如果，初春不屑我们稚嫩的色彩，
盛夏回避我们炽热的目光，
金秋怀疑我们深邃的成熟，
那就让我们卸下一切，做一棵冬天的树吧。
去注释岁月的极致，去关怀
生命诞生的历程，去破译
从根系到叶脉的意境。
一棵树，只要在冬天开过一次花，
即使不结果，也足够怀念一生。
一场大雪比预料的来得快
从一栋小搂出来
来不及裹紧棉衣，系上围巾
醒来的雪花，俨然一支支寒芒
向我迎面袭来
才发现，今年这一场雪
比我想象的要大得多
天空，群山，原野。白纸一样摊开
在寒风中颠簸，沉浮
楼宇和道路是停泊的港湾
然后，把青春染成白发
把时光和韵律挂满树梢
一瓣雪花的白，搅动岁月
缤纷的光芒。背后汹涌而至的
不是冷箭。是潜逃和记忆
是碧绿的菜畦，林间的鸟语
包括一切熟悉的面庞，温暖的源头
其实，这场雪出发的时候，
大家都很小。但仍然
比我们预料的来得快
只为将生命的承诺与表白
告诉田野和村庄
这飞扬的尘世
的确需要一场大雪
好去包扎伐木的伤口，埋藏污秽的线索
这样，我们就不会听见遥远的乡村
一棵桃树在喧嚣中的呻吟
就不会看见，一座城市下水道的漏洞
甚至，干脆投入这场大雪的怀抱
让我们黑色的眼睛，最终
被一场大雪占有，覆盖
一场大雪，依旧在下
静静地，落在中国的土地上
冬天的脚手架
金黄的银杏叶
掉在地上，像冬天的疤痕。
几根横空的电线，
被一排蜷缩的鸟雀，剪切成韵。
脚手架上，忙活的农民工，
在打捞从皲裂的手臂上
抖落的命运，或一朵
残阳。
（雁歌，本名王春雁，四川华蓥人。四川省作协会员，广安市作协副秘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