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4：副刊
□李墨（重庆）
面 对
人一出生，就面对
许多问题。出于本能
亦或辅助，在爱的怀抱中丰满羽翼。逢山开路
遇水搭桥，一路顺风顺水者寡。屋漏偏逢连夜雨者
众。不如意十之八九
是放任，自弃
还是隐忍，搏击
出世，入世，因人而异
谈笑间
取决于自己的储备和容积
神 话
传说，远古天地混沌
有个帝夌，鸟首人身
驾凤车龙撵，娶三房太太生十个太阳，十二个月亮盘古、后羿、共工、伏羲
只是神人共存的分支
少昊也是他的血脉
被黄帝收编，共同打败蚩尤从此开辟华夏文明
厌倦了战争，杀戮
人性的贪婪
带着庞大的家族
淡出三界，退隐东夷鸟国神，人，从此永远分离
只有一本山海经，遗存
若有若无、神出鬼没的神迹
做个有趣的人
做个有趣的人
有多难
琴棋诗书画 花鸟兽鱼虫才华易傲 易闷
名利熏心熬神
善辩 巧言 不一定幽默至少你得撑直腰
不为稻粮谋
不板着脸说话
昧良心做事
为达南山不择路径
只养马匹 光种菊花
旷达风雨霜雪
冷暖人情
认清你与世界
如何保持与太阳
月亮乃至宇宙
恰当的距离
和关系
说明书
女人，可以不靓
男人，可以不帅
别只在意
离经叛道的长发
胡须、和长裙
写诗，就像劈柴
沉睡的斧子
悄然醒来，猛然一下击中了
几十年囤积的
焦虑和固执
炙烤灵魂拔得过高驱散黑暗与寒冷
比较靠谱
管 用
就像今夜的月光
庸 常
日出，日落日落，日出生活单调、庸常
需要找寻一些新鲜唤起生命的波澜
带外孙逛街，散步
超市购物，喧嚣中
买一时痛快
日渐佝偻的身影
充耳不闻溺爱的责备仿佛爷辈的柔慈
刚好缝补皱纹的缺憾
约三五亲朋，出行
在自己的土地上
看一看，走一走
垂钓野外，楼馆小叙
去痴呆，添情趣
微醺之后，挥洒曾经
少壮的激情和壮语豪言
好汉不提当年勇
人生如意否？须尽欢
圣贤孤独，寂寞
凡夫俗子贪恋凡尘烟火涣漫，闲散，放任
撤除栅栏，缓慢梳理
那一缕彼此的勾联和安慰
抽离瞬间，我们太渺小
如果一个人的容貌、体型、体质
是上代乃至家族DNA的复制、遗传它是那么的随机与偶然
一个人的性格、气质、思想、意识
一定会打上环境、时空选择、强制的烙印它是那么的机巧与必然
像宇宙、自然、生物一样
神秘，变幻，繁复，绚丽多姿
而当试图把一个人的命运
从整体中抽离出来，放在显微镜下
观察分析，那将是一片空白
根本分不清、找不着灵魂和肉体
只能把星球还给宇宙
把生物还给自然，把人还给人类
把历史的浪花还给艺术的河流
才有可能窥见本质和真实
一切都是幻象，就像个体的生灭
在整体的裹挟下，犹如一粒尘埃
一个气泡，一场春梦
“人类刚思考，上帝就发笑！”
不安的静有多么的危险
同样听到，新年的鸡犬啼叫
同样看到，枝头的花香鸟语
同样嗅到，小河的杨柳春风
同样碰触，高高悬挂的大红灯笼万人空巷的热闹
与门可罗雀的冷清
被一场瘟疫神话，反差
这不安的静
忐忑。焦虑。它何时爆炸
人类真的有罪
我们只得接受这次禁闭
二月，我再次亲近了祖国
有生以来，庚子年的春节
第一次被飞沫和病毒梗塞
口罩，成了送给春天的奢侈品
一些团聚和拥抱，僵持在
隔离的拘束谨慎之中
正常的节奏被按下了暂停键
国家一级响应，有组织
有步骤有效率的抢救，扑灭
骤然混乱恐怖的疫情
逆行。志愿。捐献。祈祷。祝福同仇敌忾的奋勇和团结
一致鼓舞我们筑起铜墙铁壁
生死考验涌现出无数
中华民族脊梁和铮铮铁骨当你与钻石公主号比较让我们再次激动和温暖在祖国母亲的怀抱
体会无比安全和快乐幸福
心驰，神往，草原无垠
微微抬手，摘下满天星斗
和蓝天白云，昨夜疯狂
席卷毡房，晨曦微漾宿醉
烂漫放任，如信马由缰
恰似胸腔绽放豪情
抚慰一脸幸福的格桑花
堪比梦里腾云，醉中舞剑
雾中赏花，灯下翻书
自由，像万张鱼嘴轻嘬
风驰电挚，生命节律
像握在你手里紧赶慢跑的节奏
和 解
日月穿梭 世事轮回常新
花朵自然打开
飞鸟划过天空留下擦痕
做想做的事
见愉悦的人
风霜已然染红枫叶
对它者的欲望 奢渴
放轻放缓脚步 放平身段视角我的眼神越来越像
父母在世 看我的眼睛
多了慈祥 少了悲悯
身在佛乡 三缄其口
懒于苛求自己 指责旁人
我与世界达成妥协与默契
老支书
老支书叫李巨久
做了几十年的村支部书记在古泥沟大人小孩眼里
算得上咳嗽一声能静场
吐口唾沫似颗钉
每逢重大庆典
站上主席台
扯开嗓门讲上一阵
虽然，声音有点沙哑
最末一句：听从上面的
我们古泥村不赶人前
也不甘落人后！
有时，在广播上
给全村发诸如劳务派遣
公粮统购、计划生育通知
邻里边角地界争斗
谁家有个扯筋撩皮
只要他一出马
定能手到擒拿、搁平捡顺
唯一的缺点
私下给超生游击队跑风漏气
裁 缝
大队部的三间大瓦房
推销店居左
医疗点居右
老支书居家办公
居中留给了裁缝铺
刘裁缝是个“干精精”的老头儿说话风趣、幽默
见了漂亮的小媳妇
说一些俏皮话
一会叫你
向左转、向右转、向后转
不是在下操
是他拿着软皮尺
在量衣裤的尺寸
逢年过节
缝纫机的嘀嗒声响半夜
豆腐客
叫他豆腐客，他装聋
叫他五爷，就有回应
在生产队做豆腐
手艺出众得此名号
附带领养了一头耕牛
加挣工分。有天傍晚
我站上风箱趴在灶台
（生产队做豆腐的大灶）津津有味看家家（外婆）给我弄（煮）夜饭
突然，感觉有只手
在后面摸我屁股
家家笑着说：乖孙
别怕，刘五爷来喂牛
他当面尽说我
将来有出息的好话
背地里糟蹋我
巴着五保户吃百家饭
虽作古已经多年
那时候我就记住了
两面三刀的面孔
黑乌棒
黑乌棒 姓徐
身材矮瘦 面容乌黑
还不足得此雅号
跟他父亲学打渔
练就了一身好水性
一团铺盖网 撒下去
他一咪头沉底 踩网脚
一口气可以在水里
憋十分钟
节省了几只鱼鹰钱
为此 媒婆给他
撮合了门好亲事
那时 办1桌婚宴
只用8两肉 3天杀了2头猪
闹房的大人说：
新姑娘纤巧 妖艳
狗日的眼睛会说话 酒窝淹死人一语成谶 黑乌棒中年夭折
骟猪匠
儿啊，你要是读书不上心
考不上学，不要紧
你娃就去当兵，深更半夜
站岗执勤，头顶烈日打靶
冰天雪地下操，一身绿军装
像老汉当年一样
要多威武，有多威武！
当兵呢，还不是像你样
到时要退伍，得转业
跟你学弹棉花吧
怕像他公那样，伤肺
母亲说：石匠要上山
大锤楞恺重，怕伤到手脚
木匠要上梁，房檐楞恺高
万一有个闪失，摔个残废
干脆去学篾匠，轻巧！
轻巧倒轻巧，遭孽那双手
家家说：他娃从小喜欢
盘弄泥巴，就学泥瓦匠
泥巴软和，就是烧窑恼火
要熬三天三夜
幺舅喝了几口酒
跟到我们生产队王骟匠
学骟猪，骟了猪儿和鸡仔
还有“烤蛋”下酒酒
韩篾匠
韩篾匠，是个白胡子老头儿翻过垭口，家住
遂宁县大安场（镇）青山沟他的手艺在当地口碑相传晒蓆、斗牄、米筛、簸箕
撮箕、箩筐、箢篼、背篓
从他手里慢慢编排出来
都像现今的工艺品
特别擅长打一手竹蒸笼
蒸出的饭菜格外的香
我们一帮小孩围绕在身旁不是递茶水、香烟，就是
打扇，敬献炒花生、炒胡豆除了看他手中变幻花样外听他讲奇奇怪怪的故事
半夜乘凉，他讲精怪
吓得我脊背发麻，凳子朝院坝中间挪，从此
害怕过坟岗、走夜路
榨木匠
刘家湾的榨木匠
大家都记不得本名他是古泥沟
难得在外面工作的几个工人之一
莫误会是木匠
他在安岳县姚市镇榨菜籽油
别看他五大三粗
给他三个子女取名有点诗意 老大天明老二天长 老三天英我们一起长大
据说老三远嫁上海而今成了富婆
还 俗
刘家湾的李玉龙
是一个老实巴交的老农
他的小儿子与我
在村小是同班同学
名叫李彦安
他的大哥叫李彦润
有一年开夜会
地主崽子已经斗争了无数回那点陈年烂谷子
早已没有新鲜可闻
大队长突发奇想
把李玉龙叫上前台
叫他老实交待
为啥不在青山寺当和尚
却要下山还俗
窘迫的压力下
李玉龙耷拉着脑袋
他的小儿子站了出来：
遣散寺庙和尚
那是响应国家政策
我家一不反党反社会
二不投机倒把
三无资本主义尾巴
只是期盼滋润安分
地享社会主义的福
赢得无数社员的
赞赏和掌声
作者简介：李墨，本名李瑛。曾有作品发表《诗刊》《星星》《散文诗》《诗潮》《诗林》《绿风》《世界诗人》等报刊，入选《网络诗歌精选》《新诗排行榜》《新诗金蝶回放》《新世纪十年诗歌蓝本》等选本，已出版个人诗集4部，长篇小说2部，主编报告文学2部。现居重庆大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