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8：龙水湖/读书
□周康平（重庆）
大寒小寒，冻成一团。这是我们老家流传至今的话语，与之相配的还有三九四九，冻死老狗的说法。此为形容比喻，现在哪还有冻死老狗一说的事呢。大雪覆盖在院子的时候，我家那条平时老爱在院子周围撒欢的大黄狗，早就抛弃了它在屋外的狗窝，溜进了房屋内，蜷缩在火塘旁边，眯着眼，似睡非睡。与之应景的是我们这些围在火塘边上的一家老小。这时的村子，白雪皑皑，静悄悄的一片，寂静之感，能让人感到什么是死寂的状态。
从村口到村子里的路面，几乎难见行人的脚印。就是有人走过，雪地里的脚印转眼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即便雪天里没有风，村子的人依然是猫冬在家，毕竟有“大寒小寒，无风也寒”这古话在左右着人们怕寒的心理。其实，村子的沉寂只是一种外在的现象，大雪显现的是万物的萧条与凋敝，这只不过是我们看到的一种假象。将大雪挡在木门外的屋内，火塘的红红火光映射着我们家里的每一张脸庞。父亲那只颜色老旧的茶盅，这时泡的不再是老茶，而是一盅满上的老酒。从小就从爷爷那里听到的这句话让人感到豪气冲天：大寒岂可无杯酒！
在温暖的火光下，喝这盅酒的，不仅是撑起我们这个家的男人们，母亲和奶奶有时也会端起酒盅抿上一口，然后用手在嘴边一抹，拢拢耳边的头发，红彤彤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脸。她们怎能不笑呢，外面的天寒地冻正陪着我们屋内的热火朝天。此时我们一家人的遐想也是我们对未来生活的美好向往。眼下我们正享受着天地间的大寒，它既让人瑟瑟发抖，也让人感到了生机无限。大寒之后天渐暖，这是无法阻挡的脚步，它象征着大地回春，春色满园。具体到父亲他们讨论的话题上，就是他们对这场大雪的美好评语：瑞雪兆丰年，今年的这场大雪会杀死田地里的哪些害虫，我们家会节约多少化肥。开春之后，我家得种多少亩小麦，多少亩油菜，我们家将获得多少丰收。那丰收的钱，是存起为我们家老大娶媳妇呢，还是用来买台农用三轮车。那丰收的钱，不论用来做啥，都是我们一家人的欢喜。在小麦和油菜播种的比例上，尽管父亲的话常常带有权威，遇到母亲持有不同看法的时候，父亲也只能微笑着点头称是，说家庭民主嘛，大家的话他都是要听，然后引发我们一阵呵呵大笑。
就是这种其乐融融的温馨，借着浓浓的酒意，在热气腾腾的火塘边弥漫开来。想到一家人心中美好的憧憬。“过了大寒又一年”这句民间话语，让我真切地感受到了大寒的独到之美。冰天寒地的大寒，正可谓是“坚冰深处春水深”的缩写。凛冽的天空之下，大寒孕育着的正是我们普通百姓对春天的期盼。